詩情畫意 道法自然——郭浩然的詩書畫
福:當代應該也有中國畫大師存在吧?
郭:這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據我所知所謂“大師”只是當代的說法,在古代一般只用來稱呼出家人。中國古代的畫家們從來也沒人敢自稱“大師”,或腦殘的接受別人稱為“大師”,因為這與中國一貫的人文精神相悖。現當代所謂“大師”們,要么中西嫁接,要么自創(chuàng)技法,胡涂亂畫,多為欺世盜名、利欲熏心之輩!
福:那就沒有幾個有杰出成績的高手嗎?
郭:當然也不是全沒高手,黃賓虹、張大千可謂其中之佼佼者,一個理論精,一個技法深而已。
福:你怎么看現代大家所推崇的文人畫?
郭:哈哈,現在幾乎大多數畫畫的人都認為自己畫的是中國自古一脈相承的文人畫,其實恰恰相反,絕大多數卻與文人畫不沾邊。記得傅抱石先生是這樣界定文人畫的,首先能文,其次人品高尚,再次畫工精湛。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受時代所限,也無可厚非。但對此我不敢茍同。前面已經說過,所謂文人畫,即是中國畫中所流露的一種人文精神,一種文化情懷,一種自先秦以來始終貫穿于中國人血脈中的文化意識和審美觀念。從唐代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開始,到宋代的米芾、蘇軾的大力發(fā)展,廣大的文人士大夫階層遂成為中國畫的主流。元代進入異族統(tǒng)治時代,大多數文人不愿做官,遂寄情于書畫,多隱逸之流,于是涌現出元四家這樣的杰出畫家,中國畫進入了真正的文人畫時代。再經明朝董其昌的大力提倡,中國畫的審美也以古雅疏淡為最高境界,所謂“逸品”最高。
首先畫畫的多為經受過詩書教育的傳統(tǒng)文人,這些傳統(tǒng)文人都是自幼童蒙入學開始接受中國傳統(tǒng)國學教育,熟讀四書五經旁及諸子百家,中國文化的價值觀、審美觀貫穿他們的一生,是謂中國畫的主流。至于人品高尚,頗不盡然。眾所周知,董其昌官聲不顯,精擅鉆營,晚年為惡鄉(xiāng)里縱子行兇,下場不佳,但這并不影響他成為中國書畫歷史上的巔峰人物。至于畫工精擅與否,這與個人的修為有關。有人以詩書為主,作畫不過愛好,故多“逸筆草草,聊寫胸中逸氣爾”,有人則以畫為主,自然畫工精湛,關鍵是畫中所傳達的文人氣息。西方人說,西方的繪畫是科學的,而中國的繪畫是哲學的,誠哉斯言。
而進入現當代以來,尤其是建國以來,我們的美術教育和審美體系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絕大多數的畫家作品中基本上再也看不到那種傳統(tǒng)的文人氣息,更別提什么詩書畫統(tǒng)一的境界了。尤其書家、畫家成為一種職業(yè)以后,絕大多數以書畫作為賺取名利的工具,又怕自己被人說沒文化,所以處處標榜自己是文人畫,故作高深,百般丑態(tài),令人作嘔而已。

郭浩然作品
福:你的話語一陣見血,是否太尖刻了,會得罪人的。
郭:我活了半輩子了,既不想在某某體制中混飯吃,更不想以此跑江湖賣畫糊口,何必在乎那么多!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罷了。
福:古人說:“筆墨當隨時代”,現在新時代是否當有新氣象?
郭:其實筆墨仍然是那個筆墨,只不過時代變化,藝術家終究是人,是帶有時代氣息的個體,自然帶有時代的烙印,所以當代的藝術家們其實根本不必追求所謂的“文人畫”,完全可以用傳統(tǒng)的筆墨開創(chuàng)出屬于自己的風格和特色。當然,這個時代多姿多彩,追新出新和創(chuàng)新,五花八門層出不窮,何必非要標榜自己是“文人畫”呢?沒文化也可干大事,古人不是說“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嗎!哈哈!
福:我可以把這看作是一個冷笑話吧,現在有些人以“活在當下”為座右銘就是此意吧。
郭:“活在當下”很有意思,無比真實,很有些赤裸裸的氣概!確實,他們可以這么說,過去終究是過去了,未來天知道是什么樣?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活在當下活好現在,天經地義。這就好比一個赤膊大漢站在街中心,大聲說老子只管吃飽喝足,哪管它洪水滔天!
福:原來你是這樣理解這句話的,確實有點那個意思。不過這顯然背離中國文化傳統(tǒng)了。
郭:是啊,不過畢竟這是一個無比多元的社會,也總會有那么一些不一樣的人,我稱之為有良知的藝術家,他們更知道珍惜中國文化的傳統(tǒng)和傳承,更珍惜血脈中的人文精神,更看好中國文化的未來,因此而孜孜不倦的追求和耕耘著,中國文化的精髓也必將因他們而延續(xù)和傳播,我向他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福:中國向來有詩書畫統(tǒng)一之稱,我知道你很早就學古詩詞創(chuàng)作,后來我又讀過你發(fā)表的一些現代詩,現在你又回到了古詩詞創(chuàng)作,這在你的畫作上經常見到,這中間經歷了怎樣的過程?
郭:小時候學古詩詞純粹是受古書影響,古書上經常有大量的詩詞作品,讀了覺得特別好,就學著寫一些。根本不遵循嚴格的平仄韻律,純粹好玩而已。上大學后開始認真讀了一些詩詞格律方面的書,才算稍窺門徑。大學畢業(yè)后到北京工作,那時正是朦朧詩高潮時期,也結識了一些有名的現代詩人,便也開始寫現代詩和小說。當時以郭也的筆名發(fā)表了一些作品,也與別人出過合集,但在九十年代后就再也沒寫過現代詩了。近年來又開始寫一些格律詩,主要是題畫詩。
福:嗯,我確實看過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一首題寫安徽天柱山古松的詩,“一樹橫斜一樹直,夢里依稀醒后癡。人間自是多歧路,何必臨風襟袖濕?”
郭:呵呵,謝謝你還記得。
福:古人說“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是不是詩詞與繪畫之間聯系很深啊?
郭:自從唐王維以后,中國畫家基本上都是由文人士大夫擔任,所以追求詩情畫意是自然而然的事。詩是無聲的畫,畫乃有情的詩,詩所未能盡言則畫宣之,畫所未盡之意則詩補之,這正是中國畫的特色,也是所謂文人畫的由來。龔賢說“畫者詩之余,詩者文之余,文者道之余;不能詩,畫無理,因知書畫皆士人之余技,非工匠之專業(yè)也。”充分闡述了傳統(tǒng)文化中詩與畫的關系和作用。當然宋以來的院體畫除外,他們基本都是服務于宮廷的專制畫家,只有簽名的權利,畫上多無詩作。至宋末元初趙孟頫提出書法入畫,所謂“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與八法通”,詩書畫才開始真正融合起來,以后則成為文人畫的標志。近代以來,張大千以后,畫家基本上都是職業(yè)畫家,能自作詩并書法過關的畫家已經很少了,至于有些人自我標榜為文人畫或新文人畫不過是個笑話而已。其實在文化史上,詩比畫的地位更高也更難,影響也更大。詩直接觸動人的心靈,一首好詩的影響力更為深遠,甚至會影響一個民族的文化發(fā)展。而畫則遠遠不能與詩相提并論。而且題在畫上的詩詞,多與畫面所表達之景物有關,這也是題畫詩的局限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