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對話策展人何慕文
何:是的,Ink Art,是水墨藝術,而不是水墨畫。
張:另外,我想交流一個被忽略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我對中國傳統水墨媒介的一個新的思考和認識。它關聯著水墨及當代藝術的深入探討,而不只是拓寬水墨關系的外延。
何:我很想聽聽。
張:2010年您來我工作室時曾簡單的談過,這兩年,特別是去年,我對水墨中的水有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思考。我認為,水,遠遠大于墨。水,是水墨的核心。關鍵的是,水可以在水墨的立場上直接轉換為一種表達。水在其中可以成為一種方法,更重要的是這個通過水法而轉換的呈現既是水墨藝術,也是當代藝術。更有意思的是它可以重新詮釋墨分五色、氣韻生動。
在中國有很多人在意水墨或水墨畫的底線,這個底線就是通過毛筆而完成的繪畫。同樣水墨媒介的物質屬性的水墨表達也有底線,這個底線就是使用水墨媒介而完成的表達。
就水墨的關系來講,水墨,水墨畫,水墨文化。您策的這個展覽給出的是第三個線索,與水墨文化有關的當代藝術呈現。
以上兩個線索的第一個線索是一種發展的狀態,但這兩個線索都不在這個展覽的思考之內。我很想聽聽您的思考和想法?
何:您這是要問我對這個水墨本身轉換為當代藝術的狀態,對水和墨和畫的思考。您對水墨的水的思考非常有意義,這是一種與水墨畫的對話方式,非常有意思。
而我對水墨畫與水墨這個問題,authentic,尤其有那么多很有名的水墨畫,我很喜歡與水墨畫的對話。這一次,我與水墨畫的對話的根本問題說的是關系。
用傳統的筆墨或者是水墨畫,這個立場跟我們西方是兩回事。我的問題不是中國畫的問題,而是對于中國當代藝術在西方的不同方向。站在西方的立場上,把東方,亞洲,特別是中國與西方最大的差別在那里?如果說“水墨”是墨畫,這個墨在西方也有人做過,例如:馬哲威爾,但不同。在中國有筆,也有墨,我覺得西方人必須明白這一點。西方的歷史,為什么是油畫,而不是水墨畫。這次的中國在西方,有的是用水墨,有的是用video影像,但重要的還是跟傳統的關系。
張:我非常清楚這一點,大都會這次的水墨展Ink Art。“水墨”就只是一個概念,一個與傳統文化有關系的中國當代藝術在西方。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把握,但遺憾的是忽略了與水墨媒介的直接挖掘。如果能有這一方面的呈現,這個ink art將是一次完美的中國當代藝術在西方的展現。
何:也許。我的觀點是,利用“水墨”這個題目,目的并不是說水墨畫,而是說水墨文化,要把這個中國傳統和西方傳統如何?搞清楚。還有發展?
張:我們的認識不矛盾,我雖然完全能夠理解這個站在西方立場看中國水墨的觀點。然而,水墨有著一個內在的系統邏輯。我在想能否站在西方立場的同時,也能貼近水墨的內在系統呢?而不僅是符號、元素等關系,或者說我們應該超越這些。
中國兩千多年的水墨歷史,實際上,不是一個水墨的發展歷史,而是一個水墨畫的歷史。一直以來水墨作為工具被使用,是用水墨這個材料去畫的水墨畫。那么,我的反向思考,水墨不等于水墨畫,目的在于挖掘水墨物質屬性本身的表達。擴大對水墨深度的當代認識。
何:我也認為這個“水墨”是比水墨畫的范圍要寬、要深。如果水墨畫有一個將來,要往前走,一定要把傳統的概念打開,水墨,不但是水墨畫,而是更寬的未來,不然沒有出路。
張:其實,這是一個能否進入當代藝術層面的思考。
何:我同意。我不是說利用“水墨”來形容video或展望的石頭等。而是通過這個題目和展覽引發人們去思考。這個Ink Art,代表一個內行的歷程,不是外行的歷程;內行的歷程就是從中國文化之內來欣賞中國當代藝術和西方的不同!
張:“水墨”這個題目確實非常好。特別是在今天,非常具有挑戰和誘惑!可以讓人們在質疑中引發很多層面的思考。其實,今天我與何先生這樣面對面的追問,目的就在于讓更多的讀者領悟到策展人的用意。
另外,就這個展覽我還想問一個從內行的視角不應該問的一個外行的問題。就是關于繼承的說法,或叫口號。在中國當下,現代的文化的情境里,您覺得水墨畫傳統還是一個可以繼承和繼續的嗎?
何:我希望能繼承,也希望可以繼續,但這要看中國藝術家有沒有能力。以前,所有的人都是用毛筆寫字,是每天,他們掌握的不是一個技術問題。而現在是計算機,原子筆。而畫家用毛筆,是技術的,是在玩,跟每天用,是兩回事。所以,現在不如以前。如果把宋元明清的書法家的標準放在現代,有多少人能夠達到這個水平?你沒有辦法做到。如果用這個傳統的概念或標準來欣賞,一定會非常失望!因為,現在沒有一個畫家有這樣的本事。所以,我沒有選擇這個方向的畫家。
張:如果按照這個認識來思考的話,“繼承”的口號是荒唐的,是不可能的。而“繼續”應該建立在創造性的前提下,創造也就是最好的繼承。在過去的傳統中毛筆書寫不是一個技術層面的問題,而是日常生活中的必須,是書寫過程中一種有教養的、情致的交流。因為,他們在那個文化情景里。就傳統而言,國學、宋明理學、詩學、金石學、佛學、禪宗等等的作用都是顯而易見的。而這一部分在今天的現實是完全缺失的。
何:這次展覽的一些藝術家,雖然他們可能沒有傳統的技術,但他們有一種新的思想,這個新思想是創造性,我就是從這個立場來欣賞這些作品。
張:大都會這樣一個標志性的博物館的國際影響,我相信公眾一定會特別關注這次展覽。您覺得,對于中國水墨的現狀或當代藝術的現狀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是不是畫水墨畫已經沒有發展了?
何:我希望可以有更多的人問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個展覽不是一個回答,不是一個answer,它是一個問題。
水墨藝術,是一個很活的東西,我看了這么多的作品,我很高興,我覺得水墨肯定有將來,這個將來是怎么回事?我現在也不敢說。我主要的目的就是讓人們了解,在中國,當代藝術的面貌很多,而這些作品在西方很少能看到。
像張曉剛,岳敏君這類的畫,比較普遍。像畢加索或齊白石大家都知道。我不了解畢加索比齊白石好嗎?齊白石比石濤好嗎?不一定。所以說,張羽比石濤好嗎?這是兩回事。
我喜歡這些作品。第一、我很欣賞;第二、我覺得跟中國傳統有關系;第三、我認為是把傳統創造出一個新的面貌。這個創造性很重要。我覺得這些藝術家把這個傳統影響給我們,在中國,好幾百萬人,都會寫書法,這次展覽一個都沒有。很多人都會畫水墨畫,我一個都沒有要。這個傳統的形式在走下坡路,這個不是我的思考,不是我的目的。
我認為35位藝術家,是把這個傳統發展成了不同過去的新的樣式,我覺得很偉大。我就是希望水墨還能夠有一個創造性的機會。我就是想讓更多的人注意到中國,這個傳統是能夠影響未來的。
張:今天與何先生交流了這么多的問題,也正好與我三十年的經歷和思考有關。相信這次ink art水墨展,也能夠啟發許多人的思考。我們期待未來。
責任編輯:麥穗兒



